大姑的苦乐人生(散文)

    汪万英 (石 柱)

    1932年7月,我的大姑汪祥兰出生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——长石板。那时社会生产力水平低下,一家老小靠租种地主的土地勉强过日子。大姑从小跟着奶奶一起下地劳作,起早贪黑,有时甚至披星戴月,却食不果腹、衣不蔽体。

    大姑还没出生,就被其父母与郭家打了“窑炉亲家”(即由双方父母包办,指腹为婚)。18岁那年,大姑如约嫁到更为偏僻的小山村——张家湾的郭家。大姑爷身体强壮,有一身蛮力,但好酒,脾气暴躁。郭家当时只有半间瓦屋,家庭条件十分艰苦。

    嫁到郭家后,大姑连续生了七个女孩。每个孩子一出生,大姑爷就赶忙抱起来看是男孩女孩,“又是个女娃娃!”边看边说边厌恶地把孩子扔给大姑,甩手出门,丢下娘儿俩不闻不问。

    大姑爷好酒。大姑一个人拉扯几个孩子,温饱尚不能保证,哪里还有酒菜供他吃喝?大姑爷便天天出门去给四邻“帮工”。“帮工”没有工钱,主人会用酒菜招待。他只顾一个人填饱肚子,从不管大姑和孩子们是否挨饿。大姑一个人含辛茹苦,拉扯着几个女儿艰难度日。

    张家湾地势偏僻,离最近的场镇有十几里,当时交通不便,要走两个小时的山路。大姑背着自家田地里出产的粮食、蔬菜、瓜果等农产品,大清早出发,汗流浃背背到集市售卖后,换回家里需要的锄头、针线、鞋袜、布料等日用品。

    由于物质匮乏,大姑生的七个女儿只养活了四个。四个女儿长大后,办嫁妆又是一大难题。当一个女儿准备出嫁要置办嫁妆时,大姑爷便很不高兴,天天与大姑争吵,几天不吃饭;吵不赢时,就舀起一瓢潲水或者猪食倒进装满饭的锅里。他之所以如此,一是舍不得女儿离开,二是舍不得花钱,三是不想减少家里的劳动力。二表姐出嫁时,大姑爷生了六七天的气,天天往饭锅里倒潲水。有一天盛怒之下,他举起锄头砸了煮饭的锅、挖毁了灶台……但大姑并没有退缩,顽强地四处东拉西借,让女儿们一个个体面地嫁了出去。女儿们生孩子,大姑又节衣缩食,给她们置办“竹米”(糯米、汤圆、醪糟、背带、披风、絮片、婴儿的衣帽鞋袜等吃穿用品)送去。

    上世纪70年代,湖北遭受洪灾,很多人逃难到四川,张家湾也迎来一波又一波逃难要饭的人。大姑家里孩子多,劳动力不足,年年欠生产队的口粮钱,自家都吃不饱。但每当逃难要饭的人来到家门口时,大姑总会给他们一碗吃的,然后送一升谷子或玉米,让他们带走。

    灾荒年,大姑的公公在一个夏天走亲戚时不幸中暑身亡,夫兄也因病去世。她婆婆患有严重风湿性心脏病,双手十指向内卷缩成一团,身体其他关节也严重变形,生活不能自理。大姑没有抛下婆婆,口积牙屯,每顿给婆婆送去吃的。

    女儿们出嫁前,大姑总会千叮咛万嘱咐:“结婚后要好好孝敬公婆,要给公婆做饭洗衣。供养老人不穷,心好得好!”由于大姑的良好家教,四个女儿出嫁后,孝敬公婆,善待兄弟姐妹,家庭关系融洽幸福。

    1971年,大姑在生了第七个女孩后,终于生下了改变她一生命运的第一个男孩世其(此后还生过两个男孩,都夭折了)。儿子的到来,满足了重男轻女思想严重的大姑爷传宗接代的愿望。他满目含笑、欢天喜地,从此勤勤恳恳为家庭劳作,家里也从此风平浪静。

    世其1989年开始外出打工,1995年娶了善良贤淑的妻子万香。万香勤快大方,对大姑和颜悦色,婆媳关系十分融洽。1997年他们翻修了新房子,大姑从此告别了半间瓦屋房,住进了宽敞明亮的预制板楼房。2010年,世其在镇上买了套住房,大姑便到镇上照看孙子上学。

    2012年,大姑家的土地被征用,她因此买了社保,每个月领取千余元社保金,这为她的晚年生活锦上添花。

    大姑晚年生活在镇上,身体硬朗,悠闲自在。她每天早上出门,和女伴们一起逛街、跳坝坝舞,直到下午5点左右,才慢悠悠回家去。

    2017年,大姑心血来潮,到养老院体验了几个月生活,其开朗的性格,让寂静的养老院热闹了许多。

    2019年春节后,大姑身体健康渐渐不如从前。为了照顾婆婆,儿媳万香没有再出门打工,而是专门留在家里给大姑煮饭洗衣。

    2019年6月初,大姑不小心感冒,身体每况愈下,每天只喝点水、吃点水果。6月13日大姑突然小便失禁。面对给她洗澡换衣换洗床单被套的儿媳,大姑拉着她的手感激地说:“乖儿,你到我们家二十几年,辛苦你了,麻烦你了!”6月14日早上,大姑安然离逝,享年87岁。

    大姑的一生,是勤劳的一生,是善良的一生,是乐观豁达的一生,是多姿多彩的一生。即使在最艰难的岁月里,她依然笑对人生。

    大姑的一生,是平凡的一生,也是伟大的一生!她勤劳、善良、勇敢、不屈不饶、乐观豁达、乐善好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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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责任编辑: 石柱谢天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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