●唐伟
儿时,我常坐在家门口,看着夜幕降临下的村庄,总觉得整个村庄就是一个“窝”。
我觉得用书中说的“港湾”不能贴切形容我的村庄。“港湾”就像摸不到的飘云,不亲切、不着地。而我的村庄虽比不上场镇便利,没有城市繁华,但它小而暖,就像一个“窝”。我只要踏入村头、走进屋里,疲倦也好、烦躁也罢,坐下来、躺下来,心似乎就能贴着地,甚至连那蛐鸣鸟啼都觉得无比亲切。
我虽已离开村庄多年,但我依然怀念在村庄里的那些日子。
我的家深藏在七曜山腹心,四面环山。我出生在上世纪八十年代,虽没感受过祖辈父辈的苦,但生在农村又何曾没感受到不容易呢?
还记得那头牛,刚到我家时,路都走不稳。父亲把放牛和喂牛的差事交给了我的哥哥。放学回来,哥哥就同堂哥或同村的伙伴们,牵着牛崽子扎进山林间。我每次都吵嚷着要跟着去放牛,可年纪太小,跟不上总被他们嫌弃。孩子嘛,天生就活泼好玩,哥哥也一样。本来他们把牛赶进了远远的山沟沟里,可这些灵性的家伙们,哪里愿意禁锢在一处,一不留神就偷溜进别人家的庄稼地,胡乱霍霍一番。哥哥他们还在山坡上玩耍,完全忘了放牛这回事。牛糟蹋了庄稼,主人知道后,就会挨家挨户上门讨说法。父母、叔婶们连连道歉。
除了放牛,哥哥还担着父母差遣的其他事情。他们不在时,就由我放牛。有时牛闯了祸,我也把责任推给哥哥,可哥哥从不辩解,替我挨打的事常有。
儿时的这些行径,让我至今觉得对哥哥心有亏欠。后来,为还清借款,父亲决意把牛卖了。我和哥哥心里都有说不出的难过,像送别自己的老朋友一样不舍。我们站在村头,眼巴巴里看着它被人牵走,直到消失在长长的弯道里。
后来为凑学费,我们一家人到深山老林里搬运木头。两个十来岁的肩膀,一前一后扛着木头前行。碗口大的木头,哥哥其实已担了大半的重量,可我还是觉得像块重石压在肩上。尽管我咬着牙、屏着气,使出了浑身力气抱紧木头,可肩膀还是被压得红肿、磨破了皮。汗水一滴滴从额头慢慢下滑,渐渐湿了发和背。当我和哥哥站在山腰,看到“正入万山圈子里,一山放过一山拦”的景象,心里真想把肩上的木头扔进山沟沟里。可当我看着消瘦的哥哥、看着树丛里摸爬的父母,我又暗暗为自己鼓劲。
就这样,我和哥哥、父母顺着一条条羊肠小道,扛着一根根木头往家里走。
后来,哥哥年纪轻轻就踏上了外出务工的路。在外务工的日子,他总会买书给我,勉励我好好读书。而今,我们都已成家,哥哥还是依旧常常勉励我坚持自己所爱,用心写作。这就是我的哥哥,朴实,对我的爱更是无言而厚重。
后来,每次遇到困难,我就回忆在村庄的日子,赶牛、扛木的经历一直激励着自己,每每想起心中就更加坚定,全身就更有力量。
而今,我的村庄依旧矗立在那里,依旧静默无言。虽然村庄的日子有些苦涩,但而今想起来却是淡淡的甜。
这份甜是苦尽甘来的果,这份甜是脚踏实地、坚毅前行的获。
我不知道如何来更好地描写这座村庄,只希望用淡淡的几笔来勾勒村庄和一去不返的日子。寥寥几笔,便能让我的心更温暖、更有力量和底气;只言片语,愿这座村庄,这个“窝”能在村民的心里,甚至一生留下美好的记忆。
这也许就是村庄的意义:“窝”一般朴实,却让人温暖,予人力量,令人怀念,脆弱却也温暖亲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