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亲入朝作战的那些事

谭继凡与老伴儿

谭继凡年轻时的戎装照

谭继凡的革命军人证明书

谭继凡近照

谭光华文/图

【抗美援朝军人档案】

谭继凡,男,汉族,生于1933年10月,四川省石柱县西沱镇(今重庆市石柱县西沱镇黄桷岩村示范塘组)人。1952年11月底参军,1952年12月底入朝参战,被编入中国人民志愿军65军补训团六连。防原子防化学部队建立之后,又被编入24军70师208团防化排,担任团部气象参谋,中尉军衔。1953年3月13日,在抢修朝鲜龟城机场水库时遭遇大轰炸,脑部受伤,右耳永久丧失听力。1953年夏,参加金城反击战。1955年10月,部队凯旋回国,编入中国人民解放军北京卫戍部队,驻扎北京通县、昌平一带。1957年转业回乡。

百里步行参军

1950年,朝鲜战争爆发。不久,以美国为主的多国部队在仁川登陆后,跨过三八线,将战火烧到中朝边境,威胁新中国的安全。

“抗美援朝,保家卫国”的动员令传达到家乡。1952年11月,刚满19岁的父亲和家乡好几个热血青年一起,报名参加了中国人民志愿军。

很快,部队就下达通知,应征青年统一到石柱县城集合。那时候,西沱到县城没有公路,只能走过去留下来的“官道”(大路)步行前往报到。父亲与其他几位应征青年凌晨从西沱出发,翻越方斗山,途经鱼池、悦来、大歇等地,傍晚时分终于到了石柱县城。百多公里的山路走下来,脚肿了,鞋也破了,好在马上就要换新军装了,大家都沉浸在光荣与喜悦之中,遇到的辛苦、疲劳都没当回事。

第二天一早,全县新兵从县城出发,然后在丰都县高家镇上船,顺长江而下直抵汉口,再换乘闷罐火车一路向北,经郑州、石家庄、天津、山海关、锦州、沈阳等城市,到达吉林省通化市参加新兵集训。

东北新兵集训

集训地离中朝边境只有几十公里路程。前线战事很紧,后方驻训任务重。东北天气寒冷,新兵们经常在雪地里摸爬滚打开展拉练。由于新兵年龄参差不齐,加上来自全国各地,语言、生活习惯等都有很大差别,所以集训管理比较棘手。集训第一周,半夜集合号吹响后,有的新兵把鞋子穿反了,有的新兵衣服还没扣,还有的新兵在睡梦之中。

有位年龄小的新兵负责晚上烧炕床,前半夜大家睡得暖和,到了后半夜,大家冻得瑟瑟发抖。有战友实在忍不住了,索性掀开被子出来查看,原来烧火的小战士正打瞌睡,忘了添加干柴。受了批评后,小战士学聪明了,直接把木柴湿水后堆码到火塘里,这样既不担心缺柴断火,又延长了燃烧时间,还可以趁机打个盹。没有料到的是随着湿柴逐渐烤干,火势越来越大,最终没法控制,导致炕床迅速着火,好在没有酿成大祸。这位小战友受到处分,重新调岗负责马厩工作。据父亲讲,烧炕小战友入朝参战后,立下了很多战功。烧炕之事倒成了全连战友们集训期间最难忘的趣事。

强化训练一个月,战友们一个个都变了样,动作整齐利落,行动敏捷到位,拖泥带水的情况全无,大家斗志昂扬、精神焕发。部队首长讲话中,父亲记得最深刻的一句话是:“战争的基本原则是保存自己,消灭敌人。”要达成这个目标,必须在战前的军事训练中严格要求自己,才能换取战场上最大的胜利。

重视学习提升

1952年12月下旬,一天晚上,父亲所在的新兵部队突然紧急集合,连夜抵达吉林集安,在冰天雪地中趁黑跨过鸭绿江,开启入朝作战的金戈铁马生涯。

部队到达朝鲜以后,父亲被编入中国人民志愿军65军补训团六连。中国人民赴朝慰问团也赶赴朝鲜,代表祖国人民,为全体志愿军指战员送来了“赠给最可爱的人”慰问品和慰问信。1953年1月,政协全国委员会向全体志愿军指战员颁发了抗美援朝纪念章,极大的鼓舞了士气。当月,父亲所在部队全面接替第15军45师在上甘岭、金化和平康地区的防御任务。

由于朝鲜得到了苏联的援建,加之国土面积较小,人口总量不大,比中国更早实现了电气化。当时我们国内农村还处在点煤油灯年代,朝鲜大部分地方已经亮起了电灯。

志愿军战士进入朝鲜战地坑道后,发现里面挂着电灯,便有些纳闷,心想这是什么瓜还能发光?我父亲也好奇,他直接伸手去扭“瓜”,苦于“瓜藤”长得牢实,后来改用刀子割,结果被电击倒在地,一脸茫然。有战友问他:“这瓜是什么味道?”他心有余悸地摇了摇头说:“这瓜太麻了!”后来他系统地阅读了苏联专家编撰的电气教材,对电才有了新的认识。

在破坏敌人汽车的战斗行动中,志愿军战士们一开始上去就砸敌人的车灯,心想把它眼睛破坏了就不能看路了。朝鲜人民军侦察兵采取的方法是扎轮胎放气,让敌人汽车就地趴窝,不能挪动。

这些事让父亲感触很深,他看到了差距,决心抓住机会多学点有用知识,才能在战争中“保存自己、消灭敌人”。

防化部队参谋

1950年10月中国人民志愿军进入朝鲜后,时任美国总统杜鲁门不屑一顾,扬言美军将在当年圣诞节前打完胜仗回国。实践证明,这只不过是杜鲁门的一厢情愿罢了,装备落后的中国人民志愿军不光粉碎了美军幻想,还将其逼回到三八线以南。

杜鲁门恼羞成怒,竟然违背国际公约,在朝鲜战场上使用了细菌生化武器,给中朝军队造成很大伤亡和困扰。

1953年2月,为防止美帝国主义再次使用细菌生化武器和威胁发动原子战,中国人民志愿军专门选拔文化基础较好的战士,培养组建防原子防化学部队(以下简称防化部队)。我父亲被选进防化兵序列。

为了快速掌握防化知识,组织上把他送入了战地速成中学,从基本的英语字母ABC开始学习。父亲学习很刻苦,英语单词发音记不住的,干脆采用汉字标注这种土办法。第一个月考试,他平均成绩才得了十多分,第二个月得了三十多分,第三个月开始及格了,半年后居然达到了八九十分。后来当上了速成中学教员。不久,父亲又被送入平壤某学院系统学习防原子防化学专业理论课程,还学习了苏联专家讲授的电气化知识。

完成学习任务回到部队后,父亲从65军补训团六连,重新编入到24军70师208团防化排,开始担任剂量探测员,后又担任气象观察员,直至团部气象参谋,授中尉军衔。

龟城轰炸受伤

龟城,位于朝鲜北部,距离中朝边境不足一百公里。美军在龟城水库外侧修建了大型军用机场,成为其在朝鲜的重要空军基地。1952年底,龟城机场被志愿军成功夺取,变成志愿军空军的重要基地,但此后屡遭美军空袭破坏。1953年3月,父亲所在部队参加龟城水库堤坝加固抢修任务;同月中旬,又参加龟城机场抢修任务。

1953年3月13日,天寒地冻,父亲所在部队正全力抢修龟城机场,天空中突然出现美军轰炸机群,遮天蔽日,来势汹汹。美军投下密集的航空炸弹,把整个机场翻来覆去轰炸了好几遍,跑道再次被毁,满目疮痍。许多志愿军战士没来得及卧倒,就被气浪掀向另一座山头,几乎难找一具完整的遗体。

敌机刚走,父亲正要起身观察战友情况,一枚定时炸弹就在身边不远处爆炸,他脑部中弹,顿时血流满面,随即右耳一阵轰鸣,眼前一黑,整个身子就被炸弹掀起的浮土掩埋住了。

战友们迅速刨开厚厚的浮土,将他紧急送到战地医院抢救。好几个小时后,父亲才从昏迷中苏醒过来,他脑部受到重创,右耳从此永久丧失听力。

龟城大轰炸,导致父亲留下严重后遗症,每逢天气变化,他便会感到头昏脑胀,耳内轰鸣,腿脚酸痛,持续至今。

父亲放弃回国治疗机会,选择留在朝鲜战地卫生所短暂治疗后,参加了1953年夏季的金城反击战。

凯旋光荣回国

1953年7月,金城反击战取得重大胜利后,美韩军队士气愈发低落。1953年7月27日,中美双方在朝鲜板门店签订正式停战协议,实现朝鲜战争停火。

1953年8月10日,24军移师朝鲜西海岸担任警备任务,70师师部驻在沙里院舍人馆。部队军事任务目标,也从之前正面战场上的枪炮较量,转到没有硝烟的隐形战场上——防范敌特地下活动。

1955年2月,24军70师部队移师朝鲜肃川。

1955年10月8日,70师由副师长牛书宝、副政委乐时鸣率领,从朝鲜西海岸肃川经新义州回国。

1955年10月上旬开始,24军70师凯旋回国,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北京卫戍部队,驻扎北京通县、昌平一带,担负起首都北京警备的光荣任务。

1957年,父亲转业回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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