奔流的龙河 肖义明 摄
●孙江月
大河秋色红似火
这条河名叫龙河，发源于武陵山脉七曜山南麓，穿越石柱土家族自治县，流经丰都县境内，注入长江，全程九曲迂回三百余里。山峦绵延，峡谷纵深，奇峰异突，景象四季璀璨。河水澄澈碧绿，如一块翡翠的玉，圣洁高贵；又像一条项链，精美绝伦，令人恨不得伸出手去，将之打捞上来，佩戴颈上，走出龙河，让天下人都知道，这条河流有多美。
其实，龙河美，最美当属那里的秋色，它如色彩斑斓的饰品摆件，而山坡、峡谷就是它们的展台，也是它们叫卖的市场，每睹之，让人眼花缭乱，目不暇接。虽然不是“杂花生树，群莺乱飞”的季节，但此处秋色丝毫不逊色阳春三月的美景。处处仍热闹不堪，不时可以见到三叉、锦鸡、黄鹂、乌雀飞来飞往，松鼠、灵猴上下穿梭，它们同样与山下的行人争着看秋、赏秋、唤秋。是啊，每到深秋，或抵近寒冷交替时段，在芭茅花和芦苇花浩荡的河谷，总使你赏心悦目，驻足流连。
尤其是马梁、九溪沟的半山腰上，秋色尤为浓烈突出。这上面生长着无数茂密的灌木杂树，树种多达二百余种。其中以黄栌、黄杨、乌桕、玉兰、杜鹃、野枫香最有代表性。除野枫香、黄楝、泡桐、化香子是高大的乔木外，其余的黄栌、乌桕、火棘等多属落叶灌木。它们大多长在岩石土壤层上或石崖缝隙间，尽管土壤贫瘠，地势险峻，但它们有极强的生命力，有耐旱耐寒的本领。自幼身姿倔强，根须坚韧，能深扎石心，牢抓地势；风吹它不倒，雪压它不折，春夏秋冬始终坚毅顽强，刚正不阿。在阳光的照射下，在峡谷的疾风劲吹中，这些灌木枝叶就如同春天的花朵，竞相怒放，一片片，一簇簇，金黄起来，红艳起来，遍野弥漫着，绚丽着。抵近些细看，有的叶片蜡黄如镀金，仿佛是古代征战勇士的金甲；也有的叶片红润如胭脂，确又像是古代宫妃们的脸蛋，兴奋极了，好看极了。
龙河的秋色，它浓得像燃烧的火焰，由高至低，由远至近，这一团，那一团，这一堆，那一堆，火辣着，翻涌着，不，如火山一样的喷薄着，燎原着。
我知道，那冒得高点儿的火苗，浅点儿的火焰，是黄楝的形象；那冒得低矮点儿的火苗，黄点儿的火焰，是乌桕的形象；那冒得红点儿的火苗，大点儿的火焰，是黄栌的形象；那冒得有点激情飞扬的火苗，乱点儿的火焰，是野枫香、铁青杠的形象；那冒得有点参差不齐的火苗，镏金红的火焰，是五倍子、火棘的形象……哇哇，这些活泼泼的火苗、活泼泼的火焰，不是火，不是焰，是树，是叶，是花朵般的树叶，是三百余里的龙河两岸上，金光闪闪、红浪浪的浓得化不开的秋色。它恰似鲜艳的旗帜，插遍山野，插满峡谷。
一条早春的河
行走在这高高的河堤上，目视这正在飞速发展、扮靓的龙河国家湿地公园，不得不惊讶。这是一条幸福之河，也是一曲高山流水之歌。
有人赋诗曰：
春风袭岭岩铮铮，春潮涌动波层层。
河谷烟岚桃李纷，村野农舍鸡犬闻。
捣衣晚霞滩头石，鱼跃晨露水成纹。
野渡古韵慢悠悠，河上桨橹脆声声。
的确，古老的龙河气质非凡，如绝世的美人，无与伦比。它由武陵山贯穿而来；日夜叮当作响，银光闪烁，穿越崇山峻岭，流经丰都城注入长江，涌入莽莽东流。至今，我们生活在这里。是啊，在她的身上，我们游过泳、摇过桨，撒过网、捕过鱼，拉过纤、唱过歌；在她的两岸，我们追过猎、砍过柴，垒过窝、砌过房……
迎面，阳光洒满河面，泛起粼粼的波光，在烟岚中变成沉甸甸的散碎的金银。
惊蛰一到，烟花弥漫，馥郁芬芳、姹紫嫣红的气象就会如同幻灯般闪现：数里河湖两岸的桃花、李花、杏花……铺天盖地，渐次开放。它们总是争先恐后，谁都不甘落后。桃花像新娘夜晚的红烛闪亮着，李花像天宫的雪花一样地绽放，杏花像天边的晚霞一样的艳丽。只是卫矛花和刺桐花没有开放，还紧裹着笑脸，不动声色。这样的时刻，鸟儿是最闲不住的观光使者，它们梳理着冬日困倦的羽毛，叽叽喳喳从不同的方向飞出来，好像还带着昨夜的争吵声。河面上是一群野鸭，在春幔下游动着，追寻着鱼群的去向，待渔舟一来，它们就四处散去了。白鹤徘徊在水边，像一个旷世的智者，悠闲地等待着鱼儿浮出水面。蜜蜂是春天的赶路者，从早到晚没有停歇，它们嗡嗡嗡的歌声弥漫在这里，形成动人的交响曲，把来往散步的人群听得个稀里糊涂，摸不着调门。
紧靠河湖边一处的，是杨柳垂岸，是晓风残月，是“野渡无人舟自横”的古老情趣景象。对对，这里曾是一个不起眼的，小小的古埠头——乌杨，南北两岸的人在此靠推划木舟而过，进行商贾往来，四季不减热闹。光阴移转，随三峡移民，水位上涨，如今，古埠头已湮没了，但动人的过往、浪漫的情景，尚驻留在人们的记忆里，隐约如昨，不会老去，一如这一河满满荡漾的春水。
行步不远处，仰望，有一段小小的谷岭，名为鹰潭岩，或逢雨至，即闻瀑布凌虚飞流，不湍不缓，不大不细，清清白白，好似柔带滑绸，须臾坠入河面，飞花碎玉般溅起，宛若仙女散花。
仲春时节，柳絮纷飞，槐花点点，翠竹夹岸，风卷风吹，神采奕奕，别是一番意境上心头。我想，那飘起来的摇摇摆摆的点点嫩绿，点点花絮，以及村野传过来的犬吠，屋顶上袅袅的炊烟，准是人们剪不断的乡愁，理还乱的故事……
瞧瞧，来了，硬是来了，风景旧曾谙。河湖上，哗啦哗啦的，一只只打鱼船，挂着灯笼，摇着木桨，哼唱着古老的渔歌，荡悠悠地，上下穿梭着。这渔歌子再好听不过：
船儿悠悠，篷儿矮矮，桨儿摇摇，鱼儿飞翔。
船儿悠悠，波儿细细，桨儿摇摇，雀儿飞翔。
船儿悠悠，床儿窄窄，桨儿摇摇，梦儿飞翔……
只是这些船只现在已不再打鱼了，渔家人多了一份保护美丽家园的担当，走进了扮演祖辈先民们捕鱼的另一种生活方式。
再往里走，就是神奇的龙河湿地主干段：雪玉洞、山王谷、马梁峡。挨着龙河坎上的雪玉洞，是上亿年的钟乳石溶洞群落，里面雪白的钟乳石，成千上万、晶莹剔透、仪态万千，若星光闪耀，令人眼花缭乱、目不暇接，纯粹就是一个神话的世界，一个世界的钟乳溶洞奇葩。领略后，愚钝的思想将得以开窍，灵感得以豁亮，激情得以焕发，会生出无限的遐想，激活无限的智慧。而溶洞外，风景更是独好，大小瀑布飞涌如练，下面深潭不见底，一汪湛蓝的水，平滑铺展、涟漪潋滟。逢雨过天晴，水河雾縠上升，即可看到近似海市蜃楼般幻景浮现。山王谷的河沿边芦苇丛生、蔓草密布，河床上乱石林立，近似雄兵万马、列阵沙场，大有气吞山河之势。谁人见之，估计都会痛快淋漓、酣畅心扉。马梁峡以峡谷壮丽著称。其山势雄伟，重峦叠嶂、峡峰奇耸。仔细观望，岩崖褶皱、层层叠叠、栉比鳞次。而野樱花更是耀眼炫目、漫山皆白，像浩荡飞扬的雪花。它开放的姿态，犹如凤凰展翅，欲飞晴空，让人悦目至极。
我曾去过浙江的西溪国家湿地公园，那里的山水自然不错，人文积淀显然也厚重，但它却缺乏龙河湿地的原始性、神奇性、纯粹性。我也到过湘西凤凰城，那儿的河流的确很美丽，只是感觉美中略有不足，水过凤凰城，流水太窄浅了，人卷着裤管都能过。而龙河这种天然河谷、水流泱泱、俊峰险峡之美，是它们不可企及的。要论大自然的鬼斧神工，品味那份天然去雕饰的造化之美，还真非龙河莫属。
今天，人们徜徉在龙河两岸崭新而舒适的步道上，棹歌飞扬、花团锦簇，好不惬意！回首过往，故事历久弥新。春风拂过一支支新添的柳绿，一束束火样的桃红，裹挟着一些鸟啼的芬芳，带着些龙河仙岚，使人格外精神、格外舒畅！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