●冉从贤

某一年的深秋，乘车驶上渝东方斗山上的盘山公路，车窗外几乎尽是光秃秃的树杈和飘飞的黄叶。进入方斗山腹地的石柱县大歇镇流水村境内，却看到另一番景象：车窗前摇晃着一株株轻柔修长的白夹竹，那无数婆娑起舞的绿竹，仿佛是在夹道欢迎我们的光临；路旁是一捆捆堆积如山的竹子，好像在举行一场盛大的展销会，随时等待进山的客人下车选购竹子。

下车后，映入眼帘的，竟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白夹竹林。同行的当地向导说：“这就是号称渝东第一竹海的流水竹海，有一万多亩。”

眼前的流水竹海，绿得几乎没有一点杂色，犹如一块无瑕的翡翠；绿得那样浓郁，仿佛一片大海从山上缓缓地向山下铺展；绿得那样的神秘，看不到大山的脊梁……随着风向，竹海绿波荡漾、此起彼伏，一波一波的绿浪推向山的那边。在懒洋洋的秋阳照耀下，波光粼粼，仿佛每一片竹叶上就有鲜活的生命在颤动。此情此景，令人陶醉。

既到流水竹海前，不妨深入竹海中！于是，一行人顺着竹林小路，走进竹海。

一株株直径2至2.5厘米的白夹竹亭亭玉立，一株接一株，挤挤挨挨，几乎密不透风。凋零干枯的竹叶铺在地上，仿佛是竹海穿上的精致内衣，又如同是绿色殿堂上铺的灰白色地毯，脚踩上去软绵绵的；小鸟飞来飞去,歌唱着、舞蹈着，更增添了竹林的活力。

我不禁感叹：“好安逸的竹海！”

向导却说：“眼下，只能看到秋天的流水竹海。其实，流水竹海的四季都很安逸。”

流水竹海的春季“很安逸”。沉睡一冬的竹林，渐渐有了生机。阵阵清幽的竹香，唤醒了冬眠的小动物们。于是，竹林变得热闹起来。一阵春雨过后，竹笋纷纷拱破土层，顶开地上的竹叶，把小脑袋露出来，放眼展望新奇的世界。此时，在竹林间听“沙沙”的竹叶声，“哗哗”的溪水声，听模糊不清却又分明存在的竹笋破土、拔节声，听鸟儿在竹林里“对歌”，看蝴蝶在竹林里“躲猫猫”，闻清幽的竹香、笋香……妙不可言。人们还可以扳竹笋，到竹林人家里烧成红烧竹笋等美味佳肴，让人馋涎欲滴，吃了口齿生津、余香绕口。

流水竹海的夏季“很安逸”。新竹老竹竟秀：新竹伸杆、分枝、展叶，朝气蓬勃；老竹涌翠、簇绿，老成持重，老而弥坚。外面的世界被太阳烤得十分炎热，而竹海里却很凉爽。老远看到清凉的竹海，就会令人产生一种扑进竹海里沐浴、游泳的冲动。在竹海里面，不管你在干什么，都会有一阵阵凉风吹来，令人心旷神怡，浑身爽快。

流水竹海的冬季“很安逸”。无雪时，碧海绿波，生机盎然。有雪时，更是妙趣无穷：竹叶翻飞，雪花飞舞，相互嬉戏；雪落竹海，淅淅沥沥；雪压竹枝，或竹枝上形成的冰花，更是美不胜收。有一年，方斗山上发生特大雪灾，许多地方粗壮的楠竹、斑竹、金竹、慈竹都被积雪压倒甚至折断，连一些大树也未能幸免，流水竹海这些相对纤细、柔弱的白夹竹，居然大都安然无恙。原因在于，流水竹海与其他地方的竹林、竹海不同，都是清一色的白夹竹，没有其它竹类夹杂其中，竹的粗细、高矮差距不大，况且竹与竹间距小，所以流水竹海不怕积雪堆压，白夹竹们同心协力，再深厚的积雪都压不倒。可以想象，数万株白夹竹，合力托举起一万多亩厚重的雪山，那是何等的气壮山河、震撼人心！有细心的游客发现，积雪堆压下的流水竹海，其实诠释着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：团结就是力量！

向导说，“流水竹海，不仅是动物的天堂、游客的乐园，还是当地人的生命之海呢！”

原来，流水人曾经长期吃的是竹子，用的是竹子（以竹为原料，建竹楼，制农具、家具等），烧的是竹子（作燃料）。以前，流水人用竹笋充饥。竹子长大了，又把竹子砍来打成捆，扛到石柱、忠县、丰都、万县交界的洋渡、下路、万朝、大歇、沿溪、西沱等乡镇场上卖，买回麦子、豌豆、苞谷等粗粮糊口。至今，村民们还保留着这样一种习俗：把平时采伐到的竹子积累下来，大年初一的早晨、中午用来烧火煮汤圆，因为竹子烧的火越旺，预示来年生产兴旺、六畜兴旺、日子红火。过去，流水人还用竹子造火纸和草纸赚钱。解放后，流水竹海旁边就有一家规模不小的工厂——凤凰造纸厂，后来由于交通不便等原因，纸厂才搬到了涪陵城里，改名为新光造纸厂。

近几年来，流水村民通过采老留嫩、采密培稀的方法，对竹海进行了合理的开发利用，在使竹海焕发出勃勃生机的同时，也将竹经济打造成了全村的支柱产业。如今，流水竹海不但以浩瀚的竹海风光迷倒了远近游客，而且年产竹子5000多吨、竹笋400多吨，远销重庆、山东、河北、新疆等数十个省市（区）。仅竹子、竹笋，每年就为流水人带来200多万元的直接经济收入，同时还为当地人提供了近40个常年就业岗位，就业的村民每天工资高达120-150元。

流水竹海里的这些竹子，最终都要像那样在公路边“展销”——向远道而来的客商们“待价而沽”！